一个罐子没有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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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mxtx和真人明星cp,还有渣攻贱受大团圆剧情,看到会死那种

【昼夜食堂】桂子香

欢迎来到昼夜食堂,同祝周泽楷生日快乐!

上一道菜: @玄零 

第八道菜:糖桂花


正文

北安城,叶宅。

檐牙高高翘起,霜露还正晶莹地闪烁着光辉,就消融在了熏风末尾的热度里。蝉鸣愈发急切,却还是逐渐弱下,不复前些日子里的骄傲荣光。

总算又到了该打桂花做糕饼和香汤的时节,叶大少爷屋里的糕饼甜腻得仿佛整个儿屋子塞满了桂花和蜜糖,把屋子里黄花梨散出的淡淡木香盖了个全。把它要来的人却并不去动它,只是坐在一边儿的榻上拿着把折扇盯着瞧,他手里的扇子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眼睛却半分不离这盘糕点,像是要把这一碟子糕饼瞧得当即开出枝喷香扑鼻的金桂来。

与此同时,一只贼爪子从案台后悄悄出现。

贼爪子主人大约是自恃身份,并不怕屋主捉拿贼人,大刺刺公然开腔:

“哥,你都盯了有半柱香了,盯出花儿没?怎么还不吃?这酥饼怎么比平时甜多了,齁嗓子——厨房下面换人了?我没印象啊……看你也不好这口,哎——我吃了啊。”

叶二少爷不知何时猫到了他哥身后,手就快摸到青瓷盘子。

“啪。”

折扇带着风抽向那只咸猪贼手,快得几乎看得见残影。

“哥你干什么!”二少爷还没摸上糕点呢,顿时吃痛,甩了甩自己的手,疼得够呛,呼哧呼哧地往上吹气,“小气。”

叶大少白他一眼:“上外边儿玩儿去,叶秋你可真是馋出息了,怎么、一份不够把你嗓子齁匀净了,还要用我这份上上浆?”

叶秋闻言,当即不怀好意地凑近了,揶揄道:“混账哥哥,这么宝贝这一碟子点心,怎么,小情/儿送过?”

叶修瞥他一眼:“你这哪学的词儿?还‘情/儿’?哟,背着老爷子,上哪了啊?”

偷摸上自家商铺和跑堂的打/屁/聊天的叶秋:“……。”

叶修也不急,折扇往手心上一拍,“啪”地一声,浑身上下哪哪理直气壮地一笑,敲敲瓷盘边儿,打趣到:“情/儿要求可多——这不,你哥得献宝去了。”

然而叶秋到底脸皮厚度不及,红了个十成十的脸:“你——!”

叶修端起糕点抬手朝二少爷头顶呼噜了一把:“行了,自个儿玩儿去,我会‘情儿’去了。对了,去给顾娘报备声,我不在家,不用留饭。”

还没等叶秋回话,叶大少爷就摆摆手,随手摸了块枣泥桂花酥往自个儿弟弟嘴里一塞,踱着他那四方步,晃晃悠悠就朝着前院去了。

叶秋被这二五八眼的操作愣了个十成十,愣是没在他哥消失在面前之前扑上去杠上一番。好半晌,叶秋才把头上的油渣抖掉,把嘴里的糕饼咬牙咽了下去,愤愤出声:“混/账!”

叶修自然没听到他弟的忿忿不平,他估摸这时日也差不多了,准备再给拿罐子糖桂花去——小和尚越长越出尘,口味倒是十年如一日的甜。

嗯……笑起来也甜,叶修边走边想,路口斜斜支出的桠枝就快刮到脸上,冷不丁瞥一眼倒还惊了一下,仔细再瞧,竟还是枝早开的桂树余下的将开未开的稀疏桂枝,只两三小小的白花像是挂了蜜似的开了,白中带着金黄,比蜜还香。

今年的桂树花开得挺早啊,叶修想着,忽然记起仿佛他初见小和尚那年,桂花开得也早。

仿佛是蝉鸣声声还未绝的深夏,也有斜出白墙的星点桂花。

 

 

十年前。

又到了与碎冰白瓷梅子汤、琉璃果盘软酥酪诀别的时节,宅门大院儿里的知了鸣得极欢实,似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可劲儿蹦跶起来,要叫人看看它们的死有多么壮烈。

然而谁会去关心这样的聒噪虫子半点好歹呢?要知道秋风一起,整个北安城就得贴秋膘了,满街都是炖菜香气,炖肉炖鱼炖鸡鸭,肉嫩酱香,能让人把舌头给一起吞下去。家家户户买了肚子要吃秋,爆肚尤其好吃,肉香油香麻酱香,被搓掉了肉芽的肚子雪白漂亮,裹着一层油亮金黄的麻酱,得多有滋味。按着秋风起食蟹酒的说法更是不得了,秋蟹膏肥黄满,各人分得一尖一团,配上温好的姜丝黄酒,蟹脚也漂亮得直冒黄油,一口就鲜得心尖打颤,更别提香飘十里的烤肉和油脂肥美的大肘子——能馋坏捅了一个夏天知了肚皮的半大小子们。

东城,叶家大院。

“去去,又来!先生那下课了?”顾大嫂眼一横,手里的笤帚就往某个皮猴子身上扫——被嬉皮笑脸地躲过去了,她叹口气儿,把挥得轻飘飘无甚威胁的笤帚放下,一插腰:“大少爷,我们下头人是短了你半口吃食吗?次次都到后头来偷嘴!”

“嘿!满口‘之乎者也’,倒是肚里空空如也说不出个四五六的先生算个什么!就一盘、一盘,诶!顾娘饶我一命——”半大小子拍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地端起一盘冰糖肘子,拿食指一刮,刮出一层晶莹透亮的浓稠酱汁,凑上嘴砸吧两下,眼珠一转,“唔,好吃,您的手艺可比您打人的气势强多了。”

顾大嫂翻了个白眼,一瘸嘴:“得,就少爷你机灵,拿去吧,我再去端一盘。”

“诶——”

顾大嫂没好气儿地看着这小子:“怎么?”

“再给端盘桂花糕!”

顾大嫂给气笑了:“得寸进尺!这时节桂树还没出米呢,哪来的花给你蒸糕!”

叶大少爷也不恼,端着那盘酱肘子往偏院儿溜达,还不忘招呼:“那第一屉糕点,顾娘记得给我留块儿!”

“行了您,大块儿的是吧?”

“哎,顾娘最好了!”

顾大嫂失笑,摆摆手拿上笤帚准备去端新菜。她边走边想,人人都说叶家大少爷个性顽劣不服管教,十六岁也算个大人了,还像个六岁的。可到底也是个她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啊。

叶夫人是姑苏松江人,顾大嫂是她的陪嫁,叶夫人十里红妆嫁到北安,便也将许多松江风俗给带来了——比如顾大嫂拿手的那一桌姑苏菜,还有那些和北安风格迥异,清甜软糯的松江糕点。

这厢,好孩子叶修美滋滋地端着大肘子往被先生罚抄书的他弟面前一晃悠:“馋吧?”

叶秋:“……。”

叶大少爷大刺刺往边儿上一坐,盘儿一搁,不知道从哪摸出副碗筷,啵嗞一下往肘子里一戳,热腾腾的肉香酱香还有冰糖的甜香就漏了满屋子。他咂吧了下嘴,贱兮兮地笑道:“顾娘做的,可香——馋死你。”

叶秋:“……适可而止啊哥!!!”

叶修严肃一点头,扒拉了一块相当漂亮泛着油光的肘子肉进嘴:“嗯,我吃完就走。”

“哥你给我出去!!!”

 

被叶秋轰出书房大门的叶修撇撇嘴,心想饭也送到了,懒得和叶秋这小子一般见识,朝里面吼了句“别等凉了,把菜吃了!”就抓了块刚从那大蹄膀上顺下的肉边走边啃,晃晃悠悠准备出门逛逛。

他就是在这种时候在大门前碰上的那个小和尚。

那个小和尚,小小的一团,抱着个木钵盂*,扎着还未剃度的童子辫,穿着似乎是被改过样式的深褐色粗布僧衣,安安静静地站在大门口,慌慌张张地叫住他。

“施、施主?”

正用着猪肘子肉祭五脏庙的叶修听到这声“施施主”还懵了一会子,没明白这小朋友嘀咕的什么玩意。他琢磨了一下给琢磨出了,估摸着这是跟着近来愈发多的到北安讨饭吃的行脚僧人走南闯北的小徒弟——发也未剃,实在不像个出家人,倒是那身被改得十分合身的简单僧服很有些僧人的味道。

他这会儿倒是吃得满嘴油光,肆意到半途想起面前这小朋友算个“出家人”,把嘴里手里的肉囫囵咽了,好歹拿出块绢布抹了抹嘴,拍拍胸口,颇有些狼狈地问道:“小师傅,来化缘吗?”

小朋友看他手忙脚乱,也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等他,并不说话,安静得仿若北安小河沟沟下一株孤零零已然泛黄的蒲草。



可人间善恶事,求天上人裁断是怎么个说法?那些所谓得道高僧老道,端着圣贤姿态坐在蒲团上,看着金箔封了的木疙瘩佛像念两句东拉西扯的经文,为了明日口食向夫人小姐们打一打哑谜机锋——这些夫人小姐僧道们就能不识人间疾苦地羽化飞仙了?

叶修这么想着,也不好表露,只是平日对着僧道之流实在提不起兴味——何况城边破庙的秃驴和尚脑满肠肥得颇有过年时蒸猪头的异趣,整日神神叨叨的,一见他就唉声叹气说他“利刃自伤”——他娘就得破费打点。

那秃驴腆着个大肚子叽叽歪歪地清点孔方兄的时候,笑得可是相当没有出家人的风范,尤为可气。

可他瞧着这小娃娃清清秀秀怯生生的,实在是迁怒不到小朋友身上来。尚为少年的叶修还没在这虎狼横聚的世道上行走多久,还没练出一幅这世上大多人铜皮铁骨的冷硬心肠,看着周泽楷这般情态,只觉得和尚要都像这样化缘,倒也不那般惹人厌。

“嗯……嗯!”小朋友点点头,似乎是被人教导过,故作严肃地一锁眉,脆生生又磕磕巴巴地说道:“贫僧暂无法号,自呃、从松江来,一路舟……?啊!烦请施主……嗯……水!”

叶修被他这一看就是生搬硬凑相当不标准的“讨饭标准语”给逗乐了,两手一抱胸,往门框上一靠,逗他,“小师傅暂无法号,那我要叫你什么?”

“嗯、周……泽楷。”小朋友抱着大钵盂,声音带着点儿吴侬软语的调子,期期艾艾地提要求,“水……”

“行,水是吧?给你拿去,”叶修闻言,转身进门,走到半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不进来吗?”

穿着僧衣的小朋友愣了愣,肚子突然“咕嘟”一声响。

嘿,这小和尚。

他低下头叶修也能清楚看见他粉扑扑的小脸——怪可爱的。小朋友被自己并不“清心寡欲”的肚皮臊住了,慌慌张张把头摇成了个陀螺:“无妨——啊!”

——竟是被叶修强行拎住,跟只小兔子似的被捎带着往里走了。

“坐着吧,”叶修把小兔子按在了自个儿院子里的石凳上,“肚子里都要唱大戏了还只要水,你可真是个妙人儿,你师父呢?再不济你师兄呢?你这……”

叶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和尚。脸庞清秀白皙,大约是年岁小的关系,稍有些女相,身量也小,那层粗布僧衣明明是被安生裁剪过给穿上的,却无端显得空落落的,愈加衬得他单薄,“周岁满十了吗?”

饿到恍惚不好意思要饭吃的周泽楷只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小声嗫嚅:“不在……下月十三。”

小朋友着实生得精巧,哪怕是嗫嚅,也并未有什么畏缩不堪的俗气,只有种说不出的钟灵毓秀。

“诶——”少年叶修眨眨眼,显然是被小和尚那与单薄瘦弱的体型不符的年龄惊了一下。他把刚进门时招呼顾娘拿的糕点和糖水往前一推,“我那肚内净是陈麸皮烂谷壳的先生好歹嘴边还长挂着‘男儿身量八尺’呢,小周有四尺吗?来,尝尝,听你口音和我娘可像。哝,这是松江做法的糕点——小和尚你大概能吃惯。”

他倒是不认生,刚认识不到一刻钟的小师傅就已经“小和尚”“小周”的乱叫上了,“周”的咬字含糊极了,混杂着儿化尾音,莫名带了一点北安城高门大院里特有的纨绔气,却并不油腻浮夸——至少突然被精巧诱人的糕点包围的周泽楷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对这约等于白来的吃食接受不太良好——之后的日子里叶修算是发现了,这小朋友只有方面相当没有和尚气,脸皮薄得跟莎草纸似的,一碰就全盘崩掉——这种时候也是周泽楷最有人气儿的时候,鲜活得让人心神往之。

“哎小周,你也是和尚,怎么不剃度也没有法号?”

“师父……师父说年岁太小*。”

“那我看外面和尚都会看相,你也给我看一个吧!”

“我不会,”小朋友正小口小口地咬着对他来讲能算是无比奢侈的糕点,听到这话就抬起头来了,他眼神清透,缓慢认真地逐字说道,“师父说看相算命之类、都是人心在骗自己,他会看人,不会看相——我还不懂怎么看人,不过……”

小朋友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叶修,缓声道:

你“……很好。”

叶修愣了半晌,忽然笑逐颜开地拿了杯子倒水:“嘿嘿,小和尚你给我算命,我请你喝糖水。”

其实周泽楷日后回忆起这第一次相见,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印象里叶修推到他手边的糕点极甜极精巧,糖水也甜蜜非常,带着清甜馥郁的桂花香气——那糯米制的糕点里,揉进了顾娘去年制好的糖桂花。那罐子糖桂花总共不剩多少,顾娘丝毫没客气地拿出来给少爷制了糕点和桂花糖水——让馋嘴的大少爷能和刚认识的小伙伴在桂树出米前尝个鲜。

而当时和周泽楷分糕点的叶修果然心满意足,拉着周泽楷要分享快乐,非要让人看自家院里应是还未到时节的桂树——也不知是那年的北安城如何回事,明明是深夏,那棵桂树也确未满枝压花,却也能看出枝杪树梢上零星斜出院墙的星点桂花。

“顾娘!顾娘!桂树出米啦!”

而那之后年年岁岁秋风起蟹脚痒,第一罐糖桂花制好的时节里,叶修都会包上一包用桂花制的点心,带上一罐子糖桂花,去北安城边庙上赴友人之约。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是第七年了——更何况,今日有些特别。

“小和尚……你在吗?”

秋风起,桂子飘香,风都是沁到心尖的甜。

一人从偏院走出来,青丝如墨,素白僧袍,似乎三千红尘不沾身,清俊到神秀的地步。

是周泽楷。

他开口:“嗯,来了?”

“今儿可不是你生辰?”叶修眨眨眼,晃荡了一圈手中的包裹,“顾娘新做的,给你送来。”

那人果然笑了,方才沾不了身的人间气,现下倒是留有富余,他侧了身,“进来。”

叶修便也笑了,招呼着要看周泽楷备了甚饭食。

 

 

人间烟火,桂子飘香。

而北安又一年。

 

 

 

 

 

 

 

 

 

 

 

 

 

 注:

 

*佛教在家的僧人是不用木钵的,钵的型制都是有要求的,使用木钵犯了七聚里的偷兰遮。在家高僧会用漆钵(漆器),倒是外道会用涂了漆的木钵。

*周泽楷师父,也就是叶修忒讨厌的那个胖和尚,其实是不愿意这个娃出家的所以到最后小周的头发也保住了(喂_(:з」∠)_

*这个小故事我大概有一个极其庞大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写一写后续什么的。

本次活动作为主催真是相当新奇的体验啊,希望大家满意!

之后见啦各位~


下一道菜: @硝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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